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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夜，黑暗无边。
大风已过，云层尽散，遥远的夜空里，满天繁星，交相辉映。
每一颗星就像是漫漫长夜里，为寂寞的人点起的一盏又一盏明灯，既照亮了人们前行的路，也照亮了人们的心。
可这些星光到底又有多远？
每一个看星星的人都曾这样思考过，也包括萧索，只不过这一刻的他并不是在思索星光的距离，而是自己心里的那道光到底会有多远。
“你不该放过那个机会的。”花园的黑暗角落有一个人在说话。
“那并不是一个机会。”萧索依旧望着天空，显然他知道来人到底谁。
“林昭就在面前大口喝酒吃肉，那瓶毒足够他死很多回了。”
“你不要忘了他是从将军府里出来的，如果就这么死了，必然会打草惊蛇的。”
“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？我的好哥哥。”那人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，一身夜行衣，也是二十多岁的模样，扯去的面罩下，面容清癯，眼神中带着一种让人不安的神秘。
他在笑。
这是一种喜悦的笑容，而且是一种只有见到亲人才会露出的笑容。
这甚至是这个人唯一喜悦的笑容——只有他的亲哥哥才能见到的笑容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萧索道。
“你知道林昭并不清楚我们的计划，所以想放他一马罢了。”萧断道。
萧索还在望着夜空，萧断说的的确没有错。不管如何林昭都是必须要死的，就算是被将军府的人察觉了又如何呢？
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查到自己的去处，更别提自己的计划。
他也完全可以把林昭的死伪装成江湖仇杀，这样的把戏他已经用了很多次，次数也已经多到他自己都不记得了。要知道没有官府会来管江湖仇杀的闲事，每天像这样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。
江湖事，江湖了，这是规矩，也是江湖帮派和朝廷官府共存的法则，一旦越界对谁都不会有好处。
“阿乐，这半年过得好吗？”萧索突然转过头来温柔地问道。
“萧乐早就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，我现在是萧断。”
“你说的对，萧平和萧乐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，现在只有萧索和萧断。”
“我希望你下次最好不要再这么妇人之仁了。”
“我只是累了，”萧索又转回去看着满天繁星说道，“你还记得我们这些年杀了多少人？”
“我不需要知道，我需要知道的只有一件事，那就是所有阻碍我的人都要死。”
“你真的觉得杀戮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吗？”萧索转过头来，看着浑身戾气的弟弟说道。
这一会，萧断不再看着他，反倒是也看起了满天的繁星，说道：
“你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吗？”
“我记得。”
“那天也是这样的星空，却是在冬天。”
“没错，那一天很冷，刚刚下过雪，我们又冷又饿缩在街角，我去帮我们讨饭吃，还被人打了一顿，后来还是义父救了我们。”萧索说着说着，眼圈微微有点泛红起来。
“从那一天我看到你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开始，我就已经下定决心。”
萧断转过头来，又看着自己亲哥哥说道：“我一定要有权有势，我一定要叫这些伤害我们的人碎尸万段。”
“我明白，所以你后来就把当初打我的那户人家满门都杀了。”
“难道这不是他们自找的吗？”
“可这些年我们杀的人却不一定都是自找的。”
“他们不该挡了义父的路。”
萧索不再说话了，他了解自己的弟弟，二十年前的那些日子确实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伤害，就连他自己也是一样的。他已算不清有多少次从梦中惊醒，然后流泪，最后一夜难眠。
萧索更加明白。如果不是他的义父，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，他和萧断早已经死在了街头。
他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，这些年他和萧断双手沾满了鲜血，他们砍出去的每一刀，刺出去的每一剑，杀的每一个人，都是在报恩。
可报恩就要杀人吗？
萧索每杀一个人都会问自己一次，可每一次的回答却只能是——“要”。
就算他明知道不该杀人，自己明明是一个不愿杀人的人，终究还是要杀人。
他已经别无选择。
“我刚刚去过将军府了。”萧断淡淡道。
“什么？你去哪里干什么？”萧索惊讶道。
“你下不去手的事情，就让我亲自动手。”萧断道。
“你疯了吗？林昭他们都在将军府，稍有不慎，你就回不来了！”萧索呵斥道。
“可我还是回来了，而且宋仁已经中毒了。”萧断道。
“什么？”
“本来是把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，只可惜唐纵的确厉害，竟然能发现得了我下的毒。”萧断道。
“那你有被他们发现吗？”萧索道。
“发现又如何？林昭和秦骁两个人都奈何我不得。”萧断淡淡道。
“答应我，下次不要在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，我不管计划能否成功，我只要你能够好好活下去。”萧索松了口气道。
“你觉得计划失败了，我们还能活？”萧断道。
萧索没有回答，只是黯然地望着满天繁星。
“你也答应我一件事。”萧断道。
“什么事？”萧索道。
“这一次我们别无选择，你对对手的仁慈终将把我们自己推进无尽的深渊。”
难道仁慈善良就注定要被灭亡吗？难道一定要牺牲这么多人来满足一个人的野心吗？
萧索想不通，从二十年前开始就未曾想通过。
萧索长叹了一口气，萧断已经离开了，院子里只剩下他独自一人。
或许，善良根本就不该属于他。
02
当林昭和秦骁回来的时候，昏迷不醒的宋仁已经被泡在一个大木盆里了。
“情况怎么样？”秦骁焦急地问道。
秦雪在摇头、军医也在摇头，甚至连唐纵也在摇头。
“到底怎么样了？”秦骁提高了嗓门道。
“宋将军中的毒名叫‘归无路’。”唐纵失落地说道。
林昭不禁浑身一哆嗦，说道：“就是那种有三种至毒毒虫制成的‘归无路’吗？”
唐纵点了点头。
“那宋叔他还有救吗？”秦骁问道。
“我已经尽力了，剩下的就要看宋将军自己了。”唐纵道。
“难道你没有十足的把握？”林昭问道。
唐纵又叹了口气道：“我尝试让宋将军在这汤药中连泡三天，三天后若能醒来，这毒就算解了，若是醒不来……”
“好了，别说了，我明白。”秦骁黯然道。
说完，秦骁转身就要出门而去。
“你要去哪里？”林昭想要叫住他，可秦骁并没有停下的意思。
“今夜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双虎堂的那些家伙揪出来，找到解药来救宋叔。”
林昭快步上前，拦住了秦骁，说道：“秦兄，你冷静点，归无路是没有解药的。”
“那我也不管，我今天就是要把双虎堂上上下下挫骨扬灰。”秦骁怒吼道。
“你知道双虎堂在哪里吗？”林昭道。
秦骁终于止步，他静静地看着林昭说道：“我不知道，但是我想你应该知道。”
林昭点了点头，说道：“我的确知道，但是我不能保证他们现在还在那里。”
秦骁长吸了一口气，又长长地吐了出来，坚定地说道：“不论如何，我都要去那里，至少我要他知道，我和他们之间的战争已经开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