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 酒馆

　　太阳还没有升起，薄薄的云泛出淡紫色。
　　视野远处是一个平缓的低洼，下坡路的尽头便是镇子。
　　镇子上，房屋和小楼靠着堆雪的砖道整齐的排列。
　　虽然没有欧陆十六世纪文艺复兴早期的建筑那么精致，但至少算不上残破，比中世纪普遍质量糟糕的石木建筑强上许多。
　　不过，考虑到这是北方一个偏僻地方，南方气候温润地带的大城市建筑肯定会更漂亮。
　　一座古老的灰塔伫立在中间，可以俯瞰整个镇子。
　　此时雪停不久，街道上已经有穿着黑白灰色厚袄的行人了，其中有些正扫着雪。
　　一辆马车停在酒馆门口，穿着黑色斗篷的约福“处！处！”的喊着，一边拉住缰绳。
　　灰褐色的长毛矮种马听惯了这些命令，打着响鼻停了下来。
　　斯坦穿着他的羊皮外套靠在酒馆门口旁的木柱上，脸上杂乱的胡渣和灰尘都表明这不是一个讲究的人。
　　清晨的人们都在忙忙碌碌，然而他还睡眼惺忪，手里的空酒瓶摇摇欲坠。
　　“约福兄弟。”斯坦看了看被麻布罩着的货物道：“欢迎来北镇！”
　　马车后面毫无动静，但麻布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霜，而且没有因为渐渐笼罩过来的太阳光而出现融化的迹象。
　　约福牵起马将马车带到了酒馆侧边的窗户下，将马带走栓在马厩。
　　“斯坦。”他看向靠着柱子的斯坦道：“帮我看好这马车，谁都不准去动，明白了吗？我有点饿了，进去吃点东西。”
　　“没问题，你去吧。”斯坦比了一个大拇指。
　　约福怀疑的看了看他，但还是转头走进了酒馆。
　　约福走进门，厅内人来人往，大都是些中老年油腻男和无聊的肥婆，又吵又闹。
　　地上好像从来不打扫似的，有被冻住的呕吐物和不知道什么鬼东西的粪便。
　　门口搭着的几根短矛和地上的十字弓，表明了里面坐着的相当一部分人都是拿命讨生活的。
　　“别动那些东西。”柜台后站着擦杯子的女人看到约福在打量那些武器，说：“他们的主人不好惹。”
　　约福点了点头，坐到一张单人桌上。
　　附近一个小长桌上围着一圈还算有活力的人，他们还能有心情在这脏乱的地方靠在一起吹牛。
　　“是吗？咳咳！”
　　“对，维尔费特国王要对里斯用兵，这事我也知道。”
　　“近几年的情况来看，这是没办法的事，威格王国的巫师团是得了神的眷顾吧。”
　　伊卡静躺在麻布下，在这里，以他的听力，几乎能够听到酒馆里的所有谈话。
　　不过酒馆里的人所用的语言有些杂乱，而且大部分人都是文盲，语法错乱，想到什么说什么。
　　浓重北海人口音的基诺斯语难以理解，奇怪来源的塞勒廷语脏话混杂其中。
　　这样，想挑选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来就很困难。
　　“什么巫师团？”一个声音尖利的男人问道，他披着脏白色粗布斗篷，看起来像是个要饭的。
　　“雪咒巫女，一帮老娘们儿！”粗野的声音叫道：“她们要是来了，这里变得更冷，就没的生意做喽！”
　　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硬皮甲上衣的大个头，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把短斧，酒馆里的服务大妈已经不经意盯了这把斧子好几次了。
　　“什么生意？”听到约福开口，酒馆里的众人纷纷闭口不言。
　　约福是帝国来的基诺斯人，他的基诺斯语还带一点更偏南方的口音。
　　虽然在帝国内会受到部分纯粹基诺斯主义者的嘲笑，但在这儿的粗人堆里显得很优雅。
　　里斯王国本身处在塞勒廷文化圈里，这里对那些帝国人的排斥仍然很深。
　　“什么生意？”约福抬起头来又问了一遍。
　　“皮毛生意。”一个老女人终于回应道：“这几年山上的冰巨人越来越放肆，什么都不好捉，要是雪女巫来这里，就更乱套了。”
　　“龙死的太多了，破坏了生态平衡。”约福脱口而出。
　　“生态平衡？”一个戴着兔皮帽的胖子问道：“这他妈又是哪门子的帝国人俏皮话？你是什么德鲁伊之类的吗？”
　　“再说龙又不是我们杀的。”胖子嚼着苹果，看着约福道：“都是那些猎龙的干的。”
　　“乔姆夫人，沙风炖汤。”他放下苹果喊着。
　　“没得喝了，彼洛，缺蜥蜴肉，那个送货的南方人很久没来这里了。”柜台后的胖女人放下手里刚擦完的盘子道。
　　“提因人还怕打仗吗？”胖子哼声，又嚼下一口苹果。
　　“谁的马车在这？里面还有条龙。”窗外响来一个男孩的喊声：“这是龙吧？”
　　“龙？”酒馆里的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。
　　男孩从窗口探进头来，看向柜台后的女人。
　　“詹斯，你快进来。”女人招招手，但她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因阳光而泛着晶莹光芒的白龙时，手里的金属碗滚到桌子上。
　　“让你的小子滚开！”约福站起身来道：“那是我的货物！一座帝国名家塞尔录·卢维努斯的龙雕像，喜欢龙类主题工艺品的，可以去看看，只是想问价的同行就算了。”
　　果然听了这话，没人再出任何动静了。
　　约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，他知道在这里呆着的家伙根本没有兜里有钱的，听了这话一定没人愿意自讨没趣过去瞧
　　这个所谓的“龙雕像”，尽管大半被布盖住看不出细节，但从冰下有些反光的鳞片来看，材质很可能是珍贵的白质银，或者沼泽恐牙象的巨大象牙。
　　无论如何，也不是愿意混这种酒馆的人能负担的起的。
　　正当屋子里的顾客们沉默不语时，男孩脸色铁青，硬挺着身子跑回酒馆，大喊道：“妈，那龙会说话！他说我要是再看它的话就咬死我！”
　　胖女人一巴掌拍在男孩的后脑勺上说：“让你搬的酒桶你搬了吗？！”
　　“真的，妈妈，我真的听到他说话！”
　　酒馆里响起一阵轻声哄笑，一个老头说道：“雕像会说话？那得值多少钱啊！”
　　“我能再添三十个金币！”
　　这下所有人笑的更大声了。
　　胖女人被自己的傻儿子羞的满脸通红，一脚把哭成泪人的男孩踹进酒馆后房，跟着走了进去，嘴里还骂骂咧咧。
　　约福见没人再注意那条龙了，便急急忙忙跑出来，他看到醉醺醺坐在地上的斯坦，骂道：“你这个白痴，我让你看着这条龙，你怎么让那个小屁孩给看到了？”
　　“呃……”斯坦抬头看着约福，已经说不出话了。
　　“幸亏那孩子是个傻子，你这头蠢驴，真不知道卢多克斯那个老糊涂为什么让你来接应我。”
　　约福扔下斯坦，气冲冲的牵着马车离开酒馆，砖石路面不太平整，不断有雪屑落下马车的护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