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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63.怎能不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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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孟结缡回到丹霞宫中,径直往后殿走去,金凡告知她朗诣身上的血咒已经解除,晚些时候便会醒来。她不知自个儿走后的这两个时辰里发生了什么,但看朗诣宁静的睡颜,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平复了些。
  陡然她注意到在罗汉床上打坐的陆檐舟。
  陆檐舟此刻满头大汗,似在运功,神情显得有些痛苦。孟结缡担忧道:“陆师叔这是怎么了?”
  金凡道:“不要打扰他,我将朗诣身上的血咒转移到他身上,此时他的神魂被捆于血咒之中,正想办法从中挣脱。”
  “转移血咒……”孟结缡喃喃,恍然想起宁珏曾对她说过,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,咒术还有一种解除方法,便是将中咒者身上的咒术转移至他人身上,但这并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,而且甚少有人愿意代替他人承受咒术之苦,这个方法一旦施展,必然需要修为高深并精通咒术的解咒者进行实施,若转移失败,中咒者与接受咒术转移之人都会陷入危险,她从未想过金凡竟懂这个法子。
  孟结缡道:“金师叔既会用此法解咒,刚才为何没有与弟子明说?朗诣是弟子的亲生骨肉,这血咒理应转移到弟子身上才是!怎么能让陆师叔……怎么可以……”
  金凡道:“陆师弟此刻的模样你也瞧见了,施咒之人的修为若低于他,何至让他如此难受?以你的能力根本无法抵抗住血咒的侵蚀。”
  “可是……那也不该让陆师叔承受。陆师叔他,为何要这样做?”孟结缡蹙眉道。
  金凡轻叹道:“他为什么这样做?你心里不清楚吗?”
  孟结缡赧然。她三番五次麻烦陆檐舟,却没给陆檐舟任何回报,如今她可是欠下了一份天大的恩情。陆檐舟对朗诣明显有排斥之意,若非是因为她的缘故,怎肯心甘情愿为朗诣解咒?
  金凡看着孟结缡陷入自责之中,没有多言,见这小两口为感情之事而烦恼,倒也乐得在旁看戏,甚觉有趣。
  就在此时,陆檐舟发出闷哼,金凡眼疾手快在他身上几处大穴点下,最终伸指在肋骨中部的神阙至璇玑等十四处穴位注入真气,指尖一路上移,于喉部天突穴猛地一按,陆檐舟便吐了口黑血。
  孟结缡心脏紧缩,但见金凡松了口气,她便是不清楚怎么回事,也知陆檐舟的情况应当是有所好转了。
  金凡道:“朗诣的血咒转移到他身上时,将残余的蛇毒一并转移了过去,他这是将毒血排出了体外。”
  孟结缡放心道:“没事就好。”
  半个时辰后,脸色煞白的陆檐舟突然睁开了眼,孟结缡喜道:“陆师叔您醒了!”
  陆檐舟对金凡道:“我与血咒阵还有一丝感应,那人应当就在附近,血咒已破,他应当也受了伤,还请师兄立即去寻找此人,待我恢复元气后,很快便赶过去。”
  金凡放下一瓶回血丹道:“你好好休息,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,我已向林师弟他发出传讯符,他很快便会带着阿炀他们赶来宫里。”
  陆檐舟点首,他被困于血咒中太久,着实需要不少时间恢复气血。
  金凡离去后,孟结缡用帕子拭去陆檐舟嘴角的黑血,并问:“师叔,您感觉如何?”
  陆檐舟凝视了她一会儿,轻轻握住她抬起的玉手道:“结缡,你为何要把朗诣生下来?”
  从前他都唤孟结缡作“小师侄”,今日还是头一回听见他叫自己的闺名,这让孟结缡感到更加亲切。
  孟结缡不知陆檐舟为何在此时提出这个问题,那人和朗诣于陆檐舟而言是扎在心底的两根刺,她只当陆檐舟是在埋怨她将朗诣生了下来,顿时感到手足无措,嗫嚅道:“弟子……弟子是因为……”
  陆檐舟揉了揉她的手,温声道:“我与金师兄只比你高一阶辈分,也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人,你不必太过敬重我们,日后在我们面前以‘我’自称便是。”
  孟结缡见陆檐舟眼底含有笑意,甚至还夹杂着几分期许,她一时摸不清陆檐舟在想什么,她迟疑了半晌,如实道:“其实,最初要我生下朗诣,我原本也是不愿意的,只是那时谁也没想到我有朝一日会拜入仙门,于世俗界女子而言,婚姻是最终的归宿,除非剃了头发到庵里做姑子,否则终身不嫁只会让人耻笑,是以爹娘那时便想着,将来我还要嫁人,他们怕我拿掉朗诣后会弄坏身子,再也无法怀上孩子,是以便劝我把朗诣生下来。”
  陆檐舟有些失望,后不禁苦笑,他在期待什么?希望孟结缡心中为孩子父亲留有一个位置吗?若他不是朗诣的生父,孟结缡心甘情愿为别的男子诞下骨肉,这于他而言才是莫大的痛苦。
  陆檐舟道:“若那人回来找你,你会怎么待他?”
  孟结缡脸上浮现不悦之色,道:“师叔怎么说起这个来?于那人而言,那晚的事不过是一桩风流艳事罢,这都已过去快四年了,他要是惦记着我,早便回来了,这样的男人,我还能怎么待他?”
  陆檐舟自然是回来找过孟结缡的,甚至还找了一年!那夜若非他中毒,双目在短时内陷入了失明,甚至还有些神志不清,他又怎会记不住孟结缡的面孔?可惜那晚他夜半醒来,听闻屋外有脚步声临近,恐是追兵赶上,情急之下才离开了行宫,几日后他恢复了视力,凭着神识记忆回到行宫,孟结缡却已随狩猎队伍返回了京城,他们才就此错过。
  陆檐舟当时只知是皇帝外出狩猎,有众多宫妃随行,还道自己是玷污了哪名宫妃或宫女,因此一直寻不到孟结缡。郦衡劝他以仙途为重,既寻不到那姑娘,说明他与那姑娘无缘,日子久了,他也就放下了这桩事,之后喜欢上了孟结缡,就更不敢再想此事。
  孟结缡一直说自个儿配不上他,殊不知他陆檐舟才是下流无耻配不上她的那个人。
  陆檐舟把她拉到怀里道:“倘若他真的来找你呢?”
  孟结缡的背贴在陆檐舟怀里,男子灼热的呼吸就呼在她耳朵后,令她耳根发热,她下意识地扭动了两下。她从未与陆檐舟如此亲密过。
  陆檐舟搂紧了她接着道:“他若是你理想中的夫婿,你可会原谅他?”
  孟结缡脸色绯红,她理想中的夫婿此刻不正抱着她吗?她怎么会再喜欢上陆檐舟以外的人?孟结缡道:“那人最好是早就死了,这辈子都别再出现在我和朗诣面前。”
  陆檐舟眉峰低垂道:“你恨他吗?”
  孟结缡叹道:“怎能不恨?师叔可知我怀朗诣时有多辛苦?临盆那日又是何等艰难?若非是师公救我,我这条小命早就没了,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他。”
  陆檐舟倏然呼吸窒塞,说话的声音不由放得更加轻缓,道:“可否与我说说,你怀朗诣的那段日子是如何度过的吗?”
  那段日子于孟结缡来说可谓是煎熬,每一天都漫长得仿佛像是一辈子,她很少去回忆,可陆檐舟想听,她也不会瞒着她最喜欢的陆师叔,便将那一年的事情与陆檐舟细细道来。
  陆檐舟抱着她,静静地听,手不由自主地抚摸上她已经平坦的小腹,一面自责,一面又忍不住想:“朗诣还在结缡腹中时也不知乖不乖,有没有时常折腾结缡?他虽然偶尔会玩球球,但大多时候都很安静,应该是很乖的吧?”想到这里,陆檐舟唇角上笑意渐深。
  没能陪着喜欢的人等待孩子出世,是陆檐舟如今最惋惜的事情,今后他定会竭尽所能补偿妻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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