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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日后，紫荆关的先锋骑兵已经到了永昼城偏向北方的一线，她们疲倦的身上还染着血污，风干在盔甲的表面以及缝隙间的绒布里，散发出刺鼻的气味。
路程很辛苦。
所有人心里都明白，永昼城下正在发生的是一场决定了世界未来走向的战斗，输掉的一方再无翻盘的机会。
精灵们北上的太过彻底，不同于以往在边境徘徊的劫掠，势如破竹的军队像尖刀一般插进了人类帝国的心脏，相对应的一旦失败，她们将无力逃回南方的森林。
而人类的处境更加不堪，因为她们不止精灵这一个对手，大陆上所有够资格压下筹码的种族都在观望，在等待最后的赢家，然后将败者毫不留情的一脚踹下幽暗的悬崖。
双方都在往天平上不断增加着砝码，十二道关隘的主力几乎同时马不停蹄的朝着永昼城进发。
精灵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驰援首都，所以几位精灵王都亲自率领自己的部族展开了对人族的伏击，拼着惨重的牺牲，像森林里最凶猛的野兽那样，死死咬住了各个地方汇聚来的援兵，拼着头破血流，用尽一切力气，迟滞了她们的行动。
但她们还是在约定的时间内赶到了。
天尚未全亮，正是黎明时最黑暗的那段时光，
形成整列的魔纹骑士出现在相对地势略高的草甸上，望着前方那座，陷入死寂的城市。
城外广阔的空地间，仿佛都被血水浇灌了一遍，入目满是红褐色的斑纹，仿佛鼻尖都能嗅到空气中刺鼻的腥味，耳畔能听见蚊蝇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。
如果不是魔法阵纹的帮助，或许精灵在这样的环境里驻扎都做不到。
然而阵法可以隔绝蚊蝇，淡化血腥挥散的气味，却没有办法阻拦视线。
本来畅通进入城市的道路上，不知何时，多出了一座小山，被高耸的城墙遮盖在阴影里，看不真切。
晨光熹微，迎接着静悄悄的黎明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，一束光落在了那座凹凸不平的小山上，在晨曦里明亮。
远方来的士兵们都看清楚了，那是一座用人头堆起来的山，夹着寒意的光照在心上，和早晨卷走温度的秋风相比，分辨不出哪一个更加冰冷。
华岚自然也看清楚了，拽着缰绳的手更为紧绷，她轻夹着马腹从传令兵身旁经过，淡淡的话语惊醒了周围的人：
“给永昼城发信号，通知各营，休息半小时，准备进攻。”
命令本不该如此仓促，远道而来的她们现在已经十分疲惫，精神和体力都到达了极限，和巅峰的状态相差甚远。
但华岚明白再而衰，三而竭的道理，她在害怕，害怕她们被眼前的景幕吓到，失去冲锋的勇气。
更多的，是害怕这一战之后要面临的结果。
她很清楚，这场战役就算是胜了，帝国也将从此走向衰落，无力维持霸权的人类会被赶出大陆中央这块肥沃的土地，和历史所描述的最初一样，苟延残喘的存活在阴暗的角落里。
看到的越多，理解的越多，才会对失落的未来产生畏惧和忧虑。
华岚皱纹暗生的脸上依然是那么平静，心里的波动也没让她的行为产生迟疑，被众人拥在中央，有条不紊的发布着各个安排和命令。
人都会害怕，所谓的坚强不是缺失了恐惧这个情感，而是在敬畏中依然坚持自己的选择。
炽白后的金色逐渐覆盖到十分之三的天穹，双方也拉开了自己的阵线。
士兵们紧张的握紧自己手中的武器，马匹也不停跺着蹄子，喷出一团团雾气，她们都感受到了来自前方的压力。
就像嗅到了猛兽领地标记的气味那样，意识在强烈提醒她们，前方的危险。
前沿观测敌情的将军们准备退场，而华岚却待在原地半步不动。
“陈雪旋，我现在将战场的指挥权交给你。”
“啊？那你呢？”
跟在身后的陈雪旋明显愣了一下。
下一刻，周围狐疑的目光一起向她涌了过来。
华岚知道她们在猜测什么：
“我要留下来，第一个发起冲锋。你带着她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，继续安排后续赶来的部队投入战斗。”
眼中的狐疑立刻转变为惊骇，同时的还有身旁所有人。
“按照战时条例，这么做是严重的渎职，随时保证指挥高效率的在战场运行，是统帅的责任。”
跟在身后的华研站出来，鼓起全身勇气回应着，这是她第一次在军事上和母亲顶嘴：
“我也是华家人，我不怕死，我可以第一个冲锋！”
华岚看着女儿涨的通红的脸颊，停顿了一会，伸出手摸了上去，然后轻声笑起来：
“你不怕死？说出这句话了时候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？”
“死亡我也害怕，生命都会有自己畏惧的东西，但是不要因为害怕而放弃自己应有的责任。”还没等她再次回应，华岚继续说道：“现在这个责任不应该是你的。”
“她们的勇气在经受考验，和她们用责任来解释根本说不清楚，她们在和害怕较量，作为统帅的我离开这片战场是不能和她们解释原因的，她们不会听我离开的解释，我不能给她们后退的理由。”
“不能让她们说，统帅都跑了，留下我们在这里送死，我不想等军队溃败的时候，在逃兵嘴里听见这个抱怨和理由。”
“而且，根据战事条例，战争中不能质疑长官，现在，执行命令！”
陈雪旋走了，带着红了眼睛的华研一起，她们知道这就是最后的告别。
这不是随着脾气的一腔热血，
华岚深吸一口气，手握着自己的宝剑，骑马穿行，敲击着前排每一位魔纹骑士的剑刃。
然后回归前方最中央的位置，她不想说那些条条框框的宣言。
这个世界不相信奇迹。
如果真的有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发生，那它在之前就应该悄无声息的拿走了足够的报偿。
她愿意成为这样的报偿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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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S：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