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十三 心上人

　　他，这是要战疑人仙。
　　疯了不成！
　　说时迟，那时快。菩提雪右手微转，寒剑霎时腾空，快如浮光掠影，瞬间攻向了巷内。
　　那黑影微微侧身，任由寒剑直下，剑气贴着他身前划下，却没伤到他分毫。
　　看得我心暗自一紧，却见菩提雪顷刻掠入巷内，寒剑回手，面对这黑袍人，手中剑凌然一翻，剑气漫天泄落，人似惊鸿，又击向那黑影。
　　黑袍人终于出剑，一扫斩开漫天剑影，而菩提雪亦如影随形，缠住黑影。
　　只听到‘铮’的一声，双剑当即相碰，闪出灼人光芒，一红一白的两道光将天切割成两半，宛如夜幕交替的时刻。
　　两人顿时斗缠起来，两把剑发出声声剑啸，凌厉剑气更是席卷成风，两人酣战的上空云层卷动，翻滚不止。而他们脚下，地面皆破碎成片。
　　菩提雪越战越勇，剑气几乎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，随着双剑相撞响起的嗡鸣声，二人点足掠向高空。
　　仿佛忽然意识到什么，我吹响了一声口哨。
　　影如水至，早就藏在周围树上的十数个黑衣人，与我同时冲向柏岁巷中，一时间喊杀声四起，轿中人破轿而出，确是奉金缕不假。
　　正在上方激战的黑袍人趁着空挡将手中剑朝着下方一掷，两名黑衣人顷刻倒地，青石板上，鲜血如注倾泻。
　　处于包围之中的奉金缕堪堪然站定，执一折扇格挡，如蝶穿花，却是只守不攻。
　　看准时机，我持苗刀上前，一刀朝着奉金缕心窝狠狠扎去，下一瞬间就被上方凌空劈来的剑气震出十尺开外，我吐了一大口血，在这样的剑前强行递出一刀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碾碎了。
　　虽有黑袍人分心护持，奉金缕也不好过，被我那刀穿过左肩直接狠狠钉在了墙上。
　　眼见着下一刻便要命丧，却不想黑袍人如鬼魅闪身而至，旋即他手中长剑一抖，凌厉风声如刀切割而来。
　　剑如流光划过，璀璨之间，不见其形，只看到漫天飞舞遮住视线的枯枝残叶。
　　风停，黑袍人静静立在原处，长剑平放在他身前，剑身被鲜血染红，所有黑衣人全数倒下。
　　而菩提雪站在我身前，衣服多了几道浅浅的口子，周身气息巍然不乱，唯一手中那柄寒剑荡起清冷光辉，让他有种难以忽视的睥睨。
　　我认识的菩提雪，一贯木讷的紧，还是第一次见他眼中盛着如斯光华。
　　正是这时，地面传来响动，那黑袍人剑尖一振，直指我们这方。
　　我心道不好，拉了拉菩提雪，他点头会意，然后抓起我什么也不顾的开始遁走狂奔。
　　黑袍人也没有追来，我二人按照计划声东击西，先从南面绕了圈，我和菩提雪脱去了夜行衣，然后来到了珍象居。
　　走进包厢打开窗户，正对柏岁巷中。
　　借着月光，我看见五皇子带着人来了，这时也不顾什么人前人后，几个飞奔将奉金缕从血泊之中搀起来。
　　肩上血洞染红了半片身子，奉金缕面如死灰，已然昏迷，软似无骨。
　　平日里吊儿郎当，桀骜不驯的五皇子此刻抱着奉金缕，像是双眼都红了。黑袍人已经消失不见，抑或是隐入了夜色。
　　一个医师模样的人上前摸了摸脉，面露难色的摇了摇头，五皇子回身反手抽得他后退十数步，然后带着奉金缕往齐王府的方向去了。
　　看这样子，是要请太医啊。
　　不论奉金缕今夜是否身死，明朝乾京必然震动，明里暗里的查问也是少不了。
　　我这样想着，这时节，总要有个合情理的人证不是？
　　菩提雪叫了几壶茶进来，然后捞了把茶水擦剑。
　　“不是，十两一壶的茶水，你就拿来擦剑啊？”我内伤已极，此刻恨不得吐出血来。
　　菩提雪也停下了手，“这茶水要十两一壶？”
　　我指了指厢内墙上的竹牌，菩提雪当即把剑一收，牛也似的饮那壶大红袍，还埋怨道：“怎么来这么贵的地方。”
　　好小子，看这样子，真是和刚才挡在我身前的绝世剑客判若两人。
　　我不禁发问：“你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吗，江湖排名第一的疑人仙！你能和他打成平手，以后就出名了。你这么厉害，怎么不早告诉我啊？”
　　菩提雪不以为然，端着那壶，“我一向厉害，他还是第一个在我手上走过百招不落败的呢。”
　　看这傻不愣登的样儿，谁会信他是高手啊。
　　我一阵无语，目光望向窗外，却看见天空忽然飘起了白絮，寒风凌厉，走廊上的灯笼不停晃动。
　　这是今年乾京第一场雪。
　　人声鼎沸，不少居民穿着厚厚的冬衣，跑到街上打起雪仗来。一时间，除了烟花爆竹的声音，还有小孩子的嬉戏声，和大人呵斥小孩的声音，温馨祥和。
　　莫名的，此时我突然有些想干爹了。
　　也不知道他在明月沟过得怎么样，这时节，应该已经杀羊吃肉了吧。
　　我受了很重的内伤，连菩提雪都好担忧了一会儿，但是现在请医师，无异于告诉全京城，柏岁巷是我的手笔。
　　因此只能拖到出京之后再行医治，好在是内伤，也不妨碍什么。
　　既然要找人证，免不了出门招摇招摇，清冷雪絮当头淋，出来时，我本是想去照夜台或者牡丹亭的，毕竟我也只熟悉这些地方，但又觉得那样有几分刻意。
　　今夜我府上，照夜台的歌舞都看腻了。席面上又是牡丹亭的酒酿和曲儿，实在是没什么可去。
　　就在此时，一抹红色穿破风雪撞进了我眼中。
　　是华夭，身后还跟着那个叫阿熊的侍卫，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打着伞。
　　烟花再度升空，光影逆乱。
　　隔着人群，我指着那处对菩提雪道。
　　“看见了吗，那就是我将来要娶的女子。”
　　顺着我手指的方向，菩提雪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抹红色，在白茫茫的雪地里，明艳亮眼。
　　“在一场宴会上，我见过她。”
　　没想到他脑子木木的，记性还真是好
　　菩提雪转头对我道，“我们不是出来寻人的么，何不寻她？”
　　眼见着那红衣缓缓消失在了人群中，我道：“海底月是天上月。”
　　眼前人是心上人。
　　菩提雪听得一头雾水，“今夜无月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