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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下电话，蒋五辈“啪”地一拍桌子：“周达通那个鳖孙！”
唐子苏故作惊讶：“不会吧，他真把赵小好抓了？这就过分了，您好心好意提供办公房给他们，还让咱们的两名最优秀的女职工帮他们开展监听工作，抓咱们的人，我这个副局长他不看在眼里，您他也敢无视？”
蒋五辈起身：“小张说是带去问话了，咱们去看看怎么回事儿！”
一听赵小好在刑讯室，唐子苏恼怒地对蒋五辈说：“这个周达通，弄死了赵明还不甘心，连他女儿也不放过？咱局都知道赵小好能进统税局是您在怜恤赵明，现在他这样做，不是让局里的人寒心吗？”
蒋五辈可不傻，他感觉出唐子苏有点故意在拱自己的火儿：“去审讯室把赵小好弄出来，你敢吗？”
“我是您的副局长，又不是周达通的副局长，您指哪儿我打哪儿！”唐子苏的这句话，令蒋五辈听得舒坦。
唐子苏知道，今天自己必须和周达通撕破脸，不然他今后会继续没完没了地查自己。
“周达通！你过分了啊！那天就我在办公室，你的意思是赵小好去我办公室说邓图被审讯的事情了？退一万步说，她就算告诉我了，能怎么着！我是不是统税局的副局长！她是不是统计局的职工！难道她向我汇报工作错了？”唐子苏看着是在针对周达通，暗里还是在把火儿把蒋五辈身上引。
“我嫌丢人本来不想说，我这个汉奸差点儿被人炸死在自己车里，我家的女佣人现在还住在医院里！你查我！我告诉你周达通，邓图是你的老上级，他从你手里逃跑的，我还怀疑你是假投降真革命！”唐子苏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，像一头发狂的狮子。
蒋五辈心想：“嚯，这家伙秉性硬着呢，不是块软豆腐啊！”
所以，蒋五辈迅速凑过去接上了唐子苏引来的火儿：“赵小好给我打电话汇报邓图的事儿了，要不，你也查查我！”
周达通没想到这两个人直接对着自己开火，他又急又气地说：“我不是怀疑你们，我是怀疑赵小好给邓图穿针引线了！”
看见唐子苏，赵小好知道自己今天有救了，她突然就哭了：“王队长，那天您始终和我在一起，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和邓图说过，您得帮我作证啊！呜呜......”
王长林也没想到周达通又在怀疑赵小好给邓图通风报信，那天自己一直在赵小好身边，他心想你能怀疑赵小好，是不是也能怀疑我呀？
他凑近周达通身边低声说：“组长，我向您汇报过，赵小好那天没单独和邓图接触过。”
周达通狠狠地瞪他一眼，没理他。
唐子苏过去把赵小好从审讯椅上拉到蒋五辈身边：“小好，蔣局就是来接你了，他说了，你父亲的事情不能再出现咋统税局。”
然后，他看着周达通，嘴角在笑，眼神却冷得能凝固空气：“周组长，我的家在哪儿你知道，我随时恭候！”
蒋五辈顺着唐子苏挖的沟就漂了下去：“我看谁敢动我的副局长！袭击唐副局长的事儿不能算完！”
周达通一听，这是想把炸弹的事儿坐在自己头上啊，他气急败坏地说：“蒋局长！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！袭击唐副局长的事儿我这会儿才知道，我相信野田机关长和麻宫课长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！”
“行啦，你老几啊？听你这意思，你说了算？”蒋五辈在赵小好肩膀上一拍：“小好！走！回局里！”
走到门口，他说：“唐副局长，回去开会！咱局现在办公用房紧张得很，咱们商量一下，不行就让监听室挪回特高课吧！”
张美芳原来也只是以为王长林带走赵小好是问监听的情况，蒋五辈一说赵小好是被周达通抓走了，这个消息立刻传遍了全局上下。
黄忠耀等人都聚集在监听室打听情况。
“回来了，草局，蔣局长的车回来了！”眼尖的说道。
车子在楼前停下，蒋五辈、唐子苏下车后，赵小好随后下车。
黄忠耀激动地带头鼓起掌来。
蒋五辈没想到会是这种场景，他有点儿后悔去之前没戴上帽子，那样会显得自己更威武些。
唐子苏大声对围观者说：“今天要不是蒋局长的护佑，赵小好极有可能被刑讯，被羁押，后果不堪设想，我们应该为有这样一位视属下如兄弟姐妹的好局长骄傲！”
黄忠耀再次带头鼓掌，只是他看向唐子苏的目光颇有深意。
审讯邓图那天早上，黄忠耀和自己的科员确实都在睡觉。
他是被唐子苏向张大爷道新年好时吵醒的，他心想这个唐子苏确实与别人不同，处事周到有节，大年初一他还来局里，一会儿肯定也会来值班室。
此事周边此起彼伏响起了鞭炮声，各家各户的早饭都做好了。
见科员还睡得很沉，他就没叫醒他。
休息室在里间儿，自己收拾停当后坐在值班室等唐子苏的到来。
黄忠耀坐的位置正好可以通过门缝看见一楼走廊全景儿，他看见赵小好脸色苍白地捂着嘴跑进了唐子苏的办公室。
他知道昨晚是小好的夜班，还交代小好插好监听室的门，昨晚喝多了，连周达通他们押着邓图来局里他都没听到。
“小好这是怎么了？”他犹豫着是不是该过去看看，可是又担心唐子苏怀疑自己在观察他的办公室，所以就焦急地观望。
大概十分钟后，小好离开唐子苏办公室，回到了监听室。
几分钟后，蒋五辈拨通了值班室的电话：“老黄，情报队在用咱局的审讯室，为防止泄密，你和值班员从现在起不许离开值班室一步！”
黄忠耀嘴里答应着，却还一直在看着走廊。
他后来问过赵小好关于邓图的事情，赵小好却只字未提她那天去过唐子苏的办公室。
直到邓图脱逃后有人在查通风报信的事情，他再次思考了一下赵小好和唐子苏的关系。
李娜一直冷眼在蒋五辈，心想这个混蛋什么时候会干点儿人事了？
带走赵明那天他但凡拦一下，问一下赵明同时，周达通所说的见到共党那个代号“医生”的那几天赵明的去向，赵明也不至于死在刑讯室里。
看来果如野田所说，这个唐子苏真不是一般人啊！
“唐子苏那个人，能力有，个性也有，做人不卑不亢，行事张弛有度，我用他却一直不曾深信他，我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，就是有一种直觉，他对我们是面和心不和的。”这是一次酒后，野田告诉她的话。
按说像唐子苏这样的人，汉奸、亲手杀死自己的老婆，不该在统税局里臭烘烘地吗？
可是相反，连黄忠耀这种宁折不弯的人也愿意接近他，还有赵小好，赵明死于日本人之手，按说她对唐子苏应该恨之入骨吧，可是李娜看得出来，她看唐子苏的眼神是满满的信任。
最可笑是那个自以为聪明的蒋五辈，虽然目前看不出个中奥妙，但怎么看都觉得他是唐子苏手里的枪。
杜强自从第一次在王福家和唐子苏喝过酒后，对他的印象不坏，中间王福约着三人又喝了一次酒。
虽然杜强嘴里没说，心里却明白，唐子苏主动结交王福，也许真有他说的那个“因为我你被开除”的原因，但杜强总觉得，他还有别的目的。
不然他图什么？一个统税局副局长，据说还是特高课红人，家里开的厂，结交王福这样的底层人，还有自己，一个又穷又老的小巡警，图自己街上遇见打个招呼？
那不是笑话吗？
所以他从不主动找唐子苏。
今天还是唐子苏主动约的自己，没叫王福。
三杯酒下肚，唐子苏说：“特高课三室需要人，杜巡警想去吗？”
见杜强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，他笑笑：“还不一定，你要是想去，我再努力。”
杜强夹了粒花生米在嘴里咀嚼着，心里再思考这话该怎么说才既不得罪他，也不会给自己带来后患。
“嗯，我有个表舅，死在日本人手里，我，不想帮他们做事儿。”杜强说。
子苏点头，然后问：“你觉得刀是个好东西吗？”
“刀？啥刀？”杜强没明白。
“刀，可以做菜，是好东西吧？刀还可以杀人，是坏东西吧？人也一样，牡丹园里有牛粪，牛粪堆里开出的花，谁能说那不是花？”唐子苏目光灼灼地看着杜强。
杜强是聪明人，活到了知天命的年龄，话一点就透。
“蒙唐局长看得起，只是我这个年龄，你不嫌弃，我就去。”他豪爽地说。
唐子苏笑着和他碰了下酒杯。
杜强问：“王福呢？”
“王福是被刘继先开除的，刘继先和蒋五辈又是一伙儿的，我用了王福反而对他不好，我打算面粉厂也不让他干了，我出钱帮他开个杂货店，收入也高，还能给咱俩当线人，你觉得呢？”唐子苏问。
杜强自然觉得这样最好，兴奋地说：“行啊，就开在他家附近，他那个瞎娘也能在店里帮忙，好事儿啊！”
“杜大哥要是觉得可行，我一会儿就去找王福谈。”唐子苏的话让杜强有点脸红，自己什么也没做，却好像此事是自己和他共同完成的。
反过来想一想，唐子苏只要开口，想偎他的人必然不少，他用自己，那是看得起自己，只要不干愧对祖宗的事儿，被利用就被利用吧。
于思雅用了几天时间才把家收拾出来。
和女儿童童被关在牢里小半年，虽然没挨打，但是挨饿受冻和没有希望的日子不好过。
她是在丈夫死后一个月，才知道他的死讯。
“你知道吗？高庆是被他的组织派人杀死的。”周达通脸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：“高庆是为了你们娘俩啊！”
接她和女儿出来后，公婆悄悄对儿媳妇说：“小庆的来到经常偷偷到我那儿商量怎么把你们娘儿俩救出来，花钱又费心地，不易啊！”
于思雅看着公婆满是皱纹的脸，心里一阵痛。
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，只知道虽然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，可是，就是救自己出来的人杀死了自己的丈夫，她怎么可能去感激他们？
“高庆死在他们手上！”她冷冷地说。
“那是小庆的错儿，当了叛徒，把我们高家的脸丢尽了！”公公这样说着，眼泪却哗哗地流。
知道和公婆没法就这个事儿谈下去，于思雅选择了沉默。
“这天下怎么着也轮不到那群穷棒子坐，你要为童童的将来着想，出去后，你主动提出要为他们工作，等你立了功，成了有功之臣，我想法子把你们娘俩弄苏北去，你要是不想当你的小学教员可以进政府工作，将来童童也能做政府官员。”周达通替她描摹了一副未来生活的画卷。
于思雅和女儿回来一个月后的黄昏，赵顺子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