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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,小雪。层层衰草掩映着一家小客栈,几缕灯光从草间缝隙漏出。
一张简陋而坚硬的床上——
“我就知道你每次都会找我。”
短短几字,却仿佛手抚绸缎般温柔,春风拂面般动人。黑暗的客房中有了这声音,也像多了一道光。
同样是在黑暗中,南宫弃望她的眼神,就像另一束光,穿透了黑暗,直达她的灵魂。
“冬禧……”
南宫弃低吟她的名字。
苏冬禧依偎在南宫弃怀里,双手像蛇一般滑过他的腹部,轻柔地搂住他苍白的腰肢。接着感到一股热息涌上南宫弃胸膛,起伏不定。
南宫弃怎么也没有想到,他竟会喜欢这样一个女人,一个无父无母、遭人唾弃、命运一眼望到头的妓女。
他不知道这种喜欢是否值得。可深陷泥沼的人已自身难保,谈何值得?
从她出生那天起,她周遭的一切对她的美来说,都是附属。
曾有书生概其容貌:三月春不及,夏蝉鸣无止,霜叶凋红颜,寒梅衰华枝。
苏冬禧嫣然一笑:
“你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南宫啊。”
“对你来说,我只是一个和其他男人一样的男人。”
“是一个败给我的男人?你也这么想?”
“当然。”
“你和他们不一样。”
“哪里不一样?”
“因为我是你的。”
天寒地冻,温暖的床,温柔的女人,总让人卸下防备,更何况是这样的女人。
人前紧绷神经的人,人后总会有片刻放松。
南宫弃也是人。
而人也总是在放松的时候最容易受伤。
几年前一个寻常的冬夜。
天冷,人不冷。
小雪柔柔,深色天幕下,闭月楼的一家灯火亮了整条长街。
闭月楼三字鎏金牌匾高悬正门,中堂烟斜雾横,彩帘微摇,脂染女子恍惚于朱栏间。楼内灯火飘摇,管弦呕哑,喧闹不绝。
男人追粉逐饰。
女人调情嬉戏,淫语连绵。
身为花魁的苏冬禧却独自一人在闺房里喝闷酒,数十杯也不醉,凝脂般的脸庞待不住一丝红晕。
千杯不醉必有愁,愁不得解必寻酒。
她要从后门出去买更好的酒。
杀人者亦会成为被杀者,南宫弃对此心知肚明。
他感到自己命不久矣,他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寸没有刀伤的皮肤,最致命的一处只偏离心脏两寸,但已入肋骨三寸之深。
他将一双几近冻僵的双手拼命插入雪中,拖着身子爬行,他身后留下两道长长的雪痕。
雪凝结了血,两道雪痕就像两条猩红的蛇。
他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,他只是向着长街上最亮的一处爬着。
小雪下得快了,苏冬禧换上便服,蒙着面,悄悄推开后门,然后迅速带上。
被杀者的黑衣已落满了雪。生命的微弱火焰再也抵挡不住冰雪。他多么希望有人能为他添一把柴火。
他终于合上了眼。
世间没有偶然,只有必然。
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恰好找到他,就这样侥幸地捡回了一条命。
翌日清晨。初阳溜进客房,爬上南宫弃脸庞。苏冬禧已不在。
她的存在本就脱离规律法则,她的离去一如既往的悄无声息,梦一般虚幻飘渺。
半月后。
无三山似是与世隔绝。
何谓无三?无春,无夏,无冬。
无三山从出现的一刻起就只有秋天。
秋天叶落,木枯,花谢,悲凄。
自然住在这里的人也是如秋一般残美,骨子里刻着一股哀。哀命,哀情,哀无能,哀不得。
这样的人不多,这样的人就住在无三山的春水庄。
春水庄后临万丈山崖,前傍一带秋水,两岸枫林成荫,只见红枫漂镜水,镜水映木影,木影摇风吟,风吟落红枫。青石板院内一棵参天红冠银杏,落叶满地。四座古朴小筑围成四方。
偶有秋雨,叶遇晶珠,漫山秋意浓,悲凉浸染。
为何叶落不止?
人悲不尽,叶落则不止。
残阳垂天,萧萧银杏下,立着一个男人,仿佛与大地秋色融为一体。
因为他太静,因为他太哀。
他哀命运多舛,哀情思不断,哀无能为力。
他手中有一柄带来死亡的剑。
剑有一个名字:掩日。
江湖中没有多少人不知道这个名字。
因为江湖中有这样一句话:九州剑指华山巅,掩日一技绝顶峰。
“你来了。”男人颔首,不曾回头。那声音音量很小,却穿透道道秋风,可见其内力之精进。
“我来了。”
“埋在树下吧。”
南宫弃解开裹着林鱼笙头颅的口袋,在树下刨好人头大小的坑。
男人问道:“你觉得什么样的人会在无三山?”
南宫弃道:“不知道。“
男人微笑道:“死人,不怕死的人。“
南宫弃问道:“什么样的人是死人?“
男人一字一顿道:“身死,心死,将死。“
“你呢?”
“心死。”
“为何心死?”
“你不必知道。”
无三山已入夜。秋夜冷,星无光,。
一地秋叶,伴着男人的踱步,沙沙作响。
他已不知道徘徊了多久。
他在无三山的理由是什么?
心死是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