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:
关灯 护眼
读趣阁 / 武侠仙侠 / 此生剑 / 第二十三回 浅云山上孤客似乡,滕王阁下赤子如昨

第二十三回 浅云山上孤客似乡,滕王阁下赤子如昨

章节出错了,点此刷新,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,请稍后再试。

  一路上,雪儿不时跑到花旁扑蝶,一会又去追兔子,累了又要费思扬背着。仿佛把方才的疼都忘了。其实身段已经长成,却还像是个五六岁的孩子。
  她在费思扬背上,一高一低的,像是骑马。费思扬说她不该偷跑下山,惹人担心。雪儿却把嘴一嘟,口中呜呜地说道:“爹爹走了,你也走。”众寻听得不清,似是埋怨费思扬。费思扬连忙告错,她又欢喜起来,一会又在费思扬的背上打闹。
  众寻看着雪儿生得可爱,只可惜得了这般呆症,心下不禁怜惜。他方才看着费思扬臂上中伤,恐怕长久支不住,便说要换自己来背。费思扬担心雪儿怕生,还要推辞。雪儿却见众寻一笑,双颊露出两个笑靥来,忍不住要去摸。费思扬见了,只好替妹妹谢过,把雪儿让众寻背了。
  众寻背着雪儿,俨然两个孩子。他轻身又好,背着她忽然疾走,忽又跳高。走到河边,众寻停也不停,踏在水上正如平地。雪儿趴在众寻背上,喜欢的不得了。她本来身子并不弱,来时还跟在费思扬身后偷偷跑来。这下得了喜欢,却愈发赖皮起来,紧紧趴在众寻背上,怎么说也不肯下来。
  众寻向时在山上练功惯了的,也不怕累,就这样背着她走。
  两个哥哥护着一个妹妹,一路上倒也不寂寞。
  申不辰向时与李林下决裂,独领一门弟子来到潭州浅云山上,江湖遂称作南剑宗。距洞庭本来不远,众寻与费思扬说着聊着,半天时间也就到了。众寻方才知道,申不辰数日前也往棋盘山赴会去了。
  费思扬方才上山,守卫的门人见了,忙跑回身去。过了一会,一众师兄弟簇拥着一个妇人出来。申映雪喊了声“娘”,便跳下来跑去找母亲了,原来是申不辰的夫人。
  费思扬与李众寻上前施礼。申夫人把雪儿搂在一旁,面目凝重。申不辰下山前嘱咐费思扬好生镇守山门,费思扬此日却私自下山去会穆流心,本以为来往一日路程,不必惊动诸人。但看着师母并诸兄弟各个沉重,便知是出了事情。
  申夫人终于开口道:“思扬回来了,不曾受伤吧?”费思扬急忙回道:“不曾受伤。弟子私自下山,让师母担心了。”又问:“山上可是出了事情?”
  申夫人顿了一顿,说道:“嗯,是李林下带人来了。”
  费思扬闻言一惊,方知是中了计谋,心下一凉。
  申夫人又道:“那孩子倒还念一些同门之情,不曾害人。只是抢走了你师父的剑谱。”
  费思扬闻说惊愕,又悔又怒,口中不禁咒骂。
  申夫人道:“是我让人放他过去的,他正是冲这《此生剑谱》来的,剑宗弟子,为这一路剑法费了多少心血,犯不上再丢几条性命。”
  费思扬听师母说着,只悔恨自己误入情网,轻易下山去了,胸中有气也无处发作。
  申夫人和声说道:“太阳要下山了,先回来吃饭吧。”
  一旁雪儿早饿了,闻说欢心跳跃,跑过来拉着费思扬与李众寻,要一起去吃饭。
  费思扬把众寻经历同众人讲了,剑宗向来看重剑法精妙之人,皆要闲时看他耍弄耍弄。吃了饭,当晚便在山上歇下了。众寻见这里各人皆是一样的粗布麻衣,一样的屋舍床桌。饭菜虽不香甜,却也吃得。屋舍虽不高大,倒也住的。众人皆是同门,日常也都习武练剑。有练成的,既可下山谋事,也可就山定居。各家各户分以田地,年年收成交于宗主。宗主理清,再分给山上各人。多的充作公粮,留待灾时分餐。除了耕农,也有打铁的,也有织衣的,也有渔猎的。总之平时安处,各尽其职。战时挺剑,护卫山门。一如陆行休在世时一般。
  众寻与众人相处的融洽,一连在山上住了十余天。日常也帮着收拾收拾田地,闲时便聚在一起,切磋武艺。
  费思扬那日见了众寻剑法,与剑宗招式颇有相通。问他来历,也说不清,连个名号也不曾有。费思扬便拾了两把木剑,与众寻各自拿着,交手过招。一招招比对,费思扬拆解开来,甚是惊异。众寻这一式式,分明就是剑宗招法。有些费思扬学得,是镇山剑法、蹑景剑法。有些费思扬不曾学得,却也认得,一一道出名来。只是怪道众寻的招法竟是乱的,费思扬一路路为他理清,众寻再练去,果然流畅许多。
  如此一来,众兄弟皆把众寻认作是同门。只是众寻的剑法是从舅父学的,不清楚根底,分不清辈分。好在南剑宗重质轻礼,不在乎这许多。费思扬见雪儿天天缠着众寻,“哥哥、哥哥”的叫着,便就顺势把众寻当做了师弟,一山人众也便这般认了。
  众寻功力未深,但剑法可谓高妙,有些招式费思扬也不曾练得。师傅不在,便就叫众寻教练起来。众寻会的乃是早已成名的剑法,并不新鲜。费思扬这些年跟着申不辰,又打磨出不少新招式,也一一教与众寻。二人亦师亦友,相处甚洽。
  众寻在山上住着,觉得山景甚美,虽算不得险峻,也颇有几分韵味。清晨傍晚,也愿意在山上山下走走,练练步伐。这日傍晚,众寻又踮起软烟步,一气跑到山下。看着夕阳入谷,残阳满天,颇有几分说不出的况味。众寻离家已久,困顿时总忆起在家中的好处,不免悔恨起自己鲁莽。但总有那么一些时候,就像残阳落入谷底一般,让众寻觉得心中一热,觉得不虚此行。
  李众寻这样想着,又拔腿回山。还未走出风势,突然听见人声喧哗。众寻走近看去,见是一群十三四岁的孩子在奔跑打闹。众寻并不在意,正要走开,却忽然听见女儿啼哭之声。众寻仔细看去,只见几个村落少年拿着柳条,追逐着一个姑娘。那姑娘抱着一团什么,来回的跑。脚下的裙摆飘飘,惹得少年追的愈加起劲,又不住的用柳条去勾她裙子。
  众寻看着,气氛不已。喊着上前要止住他们,还没走到跟前,早接连飞来几块石头,少年一哄而散。众寻看去,是费思扬跑来。那姑娘扑在地上呜呜咽咽哭着,众寻跟着费思扬过去,才看清是雪儿。
  费思扬把雪儿扶起,只见她怀里还抱着一个鸟窝,里面一只幼雏已然死了,还有蛋血洒了一窝。她不肯放下,一个劲地哭着。看着众寻过来,又抱着众寻,嘴里呜呜地说着什么,听不清楚。众寻只能学着声音哄她。
  众寻背起雪儿,跟着费思扬往山上走。费思扬又拍着雪儿脑袋说道:“说了许多次了,今后再不可一个人跑下山去。”雪儿嘴里嘟哝着,不知是说什么。她一看见家里人,马上就把方才的事忘了。众寻把雪儿背在背上,她的两只小腿轻轻荡着,一双手臂垂在众寻面前,细腻温柔,还带着淡淡花香。众寻仿佛突然明白了刚才几个少年为何追她。只是雪儿的双目黑黑的、深深的,有些事情她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。
  众寻这样背着雪儿走着,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沉重。
  费思扬叮嘱着雪儿不要下山。众寻忽然问道:“雪儿会一直待在山上的是吗?”
  费思扬沉默了一会,依旧向前走着,后来慢慢说道:“雪儿渐渐大了,总是要找个人家的,师傅想托付给一名弟子,好永远住在山上。只是小一辈的没有人愿意。”
  众寻又轻轻地问:“山上土地不少,哪怕不许配给人,也总会有人照顾她的对吧。”
  费思扬叹一口气,颇多无奈的说道:“说得是呀,可是师娘不愿意,她说姑娘总是要嫁人的,不然不成个样子。师娘不喜欢山上的生活,一直不喜欢,她只是陪着师傅。”
  众寻听着,再也没有什么能说的。他们回来了,太阳也落山了。
  打那之后,众寻看着申夫人,总觉的她像换了个人。尽管她依旧喜怒不形于色,众寻却总能看到一种淡淡的哀怨。申夫人也看出众寻有一点不同。她看着众寻带着的那把剑,虽然用破布缠着,但她知道那不是凡物。申夫人问费思扬,费思扬只道是青兕剑,确是锋利。问众寻,也说不清楚来历。她看着那把剑,脊背总是冷冷地发凉。
  众寻在山上住了十来天,和先前一样,吃也能吃,住也能住,只是说不出少了点什么。众寻要走,众兄弟苦苦留他,自然是留不住。申夫人笑着送她,也不强留。她知道众寻少的东西是什么,虽然她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在哪,但她想来应该是在山外。
  众寻要走,雪儿又呜呜哭了一夜。第二天一早,她又死死抱着众寻。申夫人眼中闪着点点泪花,乞求般看着众寻,她并不是要让众寻留下。众寻看看母亲的眼睛,终于低下头去,张开粘连的嘴唇对雪儿轻声说道:“哥哥出去走走,还会回来看你的。”
  雪儿听说,突然哭出声来,跑着回到屋里。
  众寻把心一颤,也不知该说什么。
  山上无多物,费思扬领着众门人,做好了几十张面饼给众寻带着。又各人凑了些零钱,强要众寻接着。
  众寻接过,谢了诸兄弟。众寻生来孤身一人,也不曾交得同学门人,如今路过山门,却好似游子逢乡,颇是感动。
  众寻又回身看了一眼,想知道雪儿是否伤了心。雪儿却突然从远处跑回来,脸上的泪迎风流着,不知道是在哭还是笑。众寻俯下身来抱住她,看她双手拿着一块亮晶晶的石头,上面串着红绳,口里说着:“磨剑,好的,送哥哥。”说着要众寻解下剑来,众寻听话抽出剑来。雪儿用手捏着石头,在剑刃上划过,并不曾用力,果然磨得锋利。众寻接过石头,看着像是一块锟铻石制的,两面被削平,闪着点点雪花似的光亮。众寻拍着雪儿的脑袋,笑说道:“傻雪儿,这样的东西怎可用来磨剑。”说着又塞给雪儿。却见雪儿用手拿着,硬要给众寻,口里说着:“映雪石,映雪石”。
  一旁申夫人见了,和声说道:“这是她爹爹给她的,她看着光亮像雪花,就叫映雪石,总是自己藏着偷偷看。她既然给你,你就拿着吧。”
  众寻听说,又把眼眶一热。申映雪提起红绳,踮起脚尖要给众寻带上。众寻把头垂的低低的,泪都跌进了土里。
  李众寻戴着映雪石,胸前凉凉的,默默离了浅云山。
  接下来,该往哪去呢。众寻并没有主意,欲要找人,是该先去大城看看。又想着这些日子,先在鄂州登了黄鹤楼,又经岳州上了岳阳楼,眼前往东便是洪州,何不登上滕王阁望一望。这样想着,众寻也便往东走了。
  洪州乃是江南西路首府,头一个繁华所在。众寻打潭州出发,晓行夜住,一路上风餐露宿。众寻出来这些时日,也早吃惯了苦头。春日里不怕冷,在路边树下和衣就能睡。晌午与晚上吃些干饼,江南多水,渴了便趴下喝些。这般行了旬日,果然到了洪州。
  街上依样的繁华富庶,行人往来。众寻看看身上还有些盘缠,遂拐进了一家小店,要了几个小菜。他没有酒瘾,但此时却觉得应当有些酒来,或许这便是酒兴吧,遂要了两碗浑酒。
  众寻吃着喝着,他总想体会乐游涯与酩酊叟、不倒翁那般的生活。嘴里砸着酒,没有品出香味。就着菜吃着,喉头仿佛也感受到了一种快活。
  众寻吃得饱了,付了酒钱,趁势便问店伙计滕王阁何在。那伙计操着方音说着,边说便用手指画。众寻听了一个大概,随着伙计指的方向走去。他想那可是滕王阁,该是老远就可以望见的。他想那可是滕王阁,该是随处问人都会知道的。他想那可是滕王阁,该是有很多人同行的。
  众寻这样想着,鼓着微红的脸庞,就这样找滕王阁去了。一路上,他不停地背着王勃的序文。他敬畏、佩服、也羡慕着这样一位天才诗人,当然也为他悄然陨落的生命而惋惜。众寻想着,二十多岁的时候,他该在哪呢,可能写出那样的诗文吗。没有人问答他,因为他羞于问任何人。就这样走着、念着、想着,日落时分,滕王阁在夕阳斜照中出现了。
  一个人一生中该有过许多次难忘的黄昏,但众寻觉得,那些日落仿佛都是同一个,只是照在了不同的地方。他用无数个清晨和白昼去追寻,然后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与她重逢。世界覆满霞光,然后隐遁在漆黑的夜里。
  将落未落之时,众寻登上了滕王阁。一阶一阶,拾级而上。众寻的腿颤着,他第一次踏着软烟步登上山崖时也是这样颤着。上了一层,他听见一个叹息的声音,“说来,这滕王阁几毁几建,恐怕早已不是王子安见过的模样了。”众寻心下一冷,脚步慢了下了,腿却不那么颤了。又上一层,又有一个声音说道:“莫管毁了几次,只要再吟一遍,它便还是那个滕王阁。”众寻听着,双腿又颤抖起来。他扶着栏杆又上一层,果然听见了那在他脑中飘荡已久的话来:“落霞与孤鹜齐飞,秋水共长天一色。”众寻的腿几要抖的站不稳了,他再也上不去,也不敢回头往江上看一眼,扶着栏杆,颤颤巍巍地下了滕王阁。走到楼下,又低头走了好远。他方才抬头望了一望,太阳已经下山了,滕王阁隐没在夜色之中。众寻松动僵硬的双唇和牙齿,长呼一口气,笑了一下。呆呆望着漆黑的空间,难怪无边的夜色总有一种神秘的美丽。
  众寻在赣江上找了条过夜的小船,给了守夜的几枚钱,和衣躺下了。他决定明天就离开这里,又惊奇又无奈,人竟会如此迫切的想要靠近一个事物,而后又如畏死般迫切的远离他。
  “洪州有什么去处?”
  “滕王阁!”
  “还有呢?”
  “鄱阳湖?”
  “怎么走?”
  “你安心躺着,明日一早就到。”
热门推荐
苟在妖武乱世修仙 苟在妖武乱世修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