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误入烟霞幻影

　　第三章误入烟霞幻影
　　绿柳拂面，春意盈盈。韩霄背着旅行包绕行在兴庆宫的“龙池”畔，想着1200年的光阴竟没将这里夷平，荡漾在唐朝玄宗时的波光，今天依旧潋滟，真是奇迹！
　　只是，这么大一个池子，这么小一块石头，到哪儿去找？
　　唐朝至今已有一千多年，天音所说的那些劫波说不定早已一一上演，如今即便真有这块石头，也早不知遗落何方。
　　在潋滟的波光前，韩霄终于意识到，自己的行为是何等疯狂。
　　自那日韩霄在阅览室中一梦悠扬，醒来却看到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后，心神总是不宁，仿佛自己那颗始终沉溺在流云中的、冰冷的心，在微微颤抖……闭上眼便是那梦中的天书、天音。特别是天书中记载，那什么“玄石”可以让人知晓三世情缘，这让韩霄牵系莫名。
　　虽然三十一年的生命还算短暂，但青春已消磨殆尽，为什么自己的那颗心，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，从未为世上任何男子砰然而动过？这无疑加重了韩霄对那块神奇石头的向往。
　　韩霄倚着窗，落寞地望着天际的流云，回想自己生活在这世上的三十一个春秋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越活越是迷惑？那些年少时便轻松明白的道理，在独自走向社会，作了一名记者之后竟然都变得迷惑不明，诸如公平与正义，权力与金钱，理想与信仰，天道与法则，以及与现实世界相关的种种……
　　那些曾经自己执着认定的东西，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土崩瓦解；那些曾经自己立意坚持的，在岁月的洗礼后重新变得怀疑起来……尤其是千百万人都在参悟的那一个“情”字！眼下自己孑然一身于这世上，于俗世万物均已不放在心上，浮沉由浪，成败由人，若真能找到这块石头，看看自己的前世今生，何以这样，实是余生所愿……
　　对自己认定的事便会立刻行动，而且始终坚定不移，这是韩霄从小就有的特性。于是，两天后，韩霄便如一抹追逐霞光的清风，背起行囊，直奔古城西安。
　　若干年前，韩霄曾到那里采访，那里有个兴庆宫公园，那是个唐代的旧宫苑，那宫苑中的水域便被呼作“龙池”。梦中天音有“龙池启”之说，这是韩霄绞尽脑汁唯一能想到的“龙池”。
　　如今，“龙池”已在眼前，石头却无处可觅，韩霄不由苦笑。
　　转念间，忽然想起，数年前初游这里时，曾见过一个残破的宫殿，似在龙池以北的某个所在。当时正值上午八九点钟，四周寂寥无人，空气清新，刚转过一个山坡，便看到那殿宇，只见檐长及地，气势雄浑，自己心下很是赞叹了一回，驻足观望许久。此刻却想再去一睹旧颜，于是径向龙池北岸行来。
　　这北岸如今也有一些殿宇楼阁，却不见当年的那座。
　　问了几个晨练的老人，都说从未见过自己描述的那个殿。韩霄面上虽不见喜怒，心中却是大奇！这不是梦，是数年前，自己实实在在的亲身经历，怎么可能没有呢？
　　花了足足一个小时，韩霄把龙池北岸所有的地方都走了一遍，确实没有那座自己记忆中的殿！
　　背靠着一株古树，韩霄强制自己起伏的心绪平静下来。越是这样的当口，越需要冷静而理性的思维——难道有什么自己没想到的原因？
　　噢！可能是拆掉了！韩霄豁然醒悟。于是直接找到公园管理处，管理处的人员听完韩霄的说辞，一脸诧异道：“我们这儿没有你说的那个殿啊？！这些年，我们也没拆过什么殿。我们这儿是文物保护单位，怎么可能拆古迹呢？！”
　　“龙池”之行不仅没让韩霄找到半点有关“玄石”的线索，还打击了韩霄的自信，自此，韩霄对自己的记忆再没了百分之百的信任。
　　接下来的一日，颇有些无聊。韩霄忽然记起，西南方向，距西安100公里的秦岭中，有个太白山。据说云蒸霞蔚，比五岳之一的华山更有风物。山顶多冰蚀湖，碧湖云霭有如仙境，传说上古之时，曾有神仙居住，整日悠游于白云缥缈处。
　　韩霄对能悠游于白云间的神仙很是向往，于是启程上了太白山。
　　谁知，早春时节，游客不多，稀稀落落。韩霄买了张票，便沿路登山，由晨至午，渐行渐高，仰望山峦，已觉云雾就在眼前，与山峦相拥，如梦似幻。而山路上人更稀少，偶尔才能碰到一两个上山的游客。韩霄见这等美景，丝毫不染尘俗，颇合己意，便继续上行。
　　行不久，人已在云雾中。从倏忽来去的云雾间，偶可见太白山顶灼目的积雪、冰川。再向上行，竟已无路。
　　环顾四周，但见白云自脚下悠游，寒烟从石侧升起，云烟轻笼的万壑千岩、冰峰雪谷仿若画中之境，让人凭生去俗之心。
　　怪不得神仙会喜欢这里？！韩霄长出一口气，忽觉薄汗已将衣衫浸湿，便寻了一处大石休息。
　　待薄汗消尽，韩霄无意间扫向石后，这里依山有片幽林，适才为云雾所遮，因此不见，此时周围薄雾散去，竟能看到幽林深处隐隐有红蓝两色霞光闪出。
　　韩霄心中一惊，闭了闭目再看，却又隐而不见了。
　　韩霄遂向这林中走来，幽林深邃……像是有谁在轻笑？细细听，好似风声，风在林中细语……
　　阵阵雾霭飘过，又像是有谁在低泣？述说着尘世间的悲伤与寂寞……让人心碎，让人垂泪！那似乎是——树叶的声音，树叶在风的舞动下悲伤地诉说着……
　　但是，哪里有风呢？在这么浓重的雾霭中……
　　韩霄脑际的清明只是一闪，又被耳际倏忽来去的轻笑和低泣诱引，那音声交错在这深邃的幽林中——韩霄心底渐次滑过三十一年的尘世光阴中所有的欢笑与悲伤，那悲伤像河一样无声地流淌着，流向眼前早已恍惚了的、近乎透明的尘世……
　　跌跌撞撞地，韩霄向着霞光的方向寻去，整个人已像是不由意志控制，裤脚被利石刮破都不曾知觉，前方那霞光则或隐或现。
　　不知行了多久，还没能到霞光闪烁之所，一回头，云雾飘荡，早已不识来时路径。
　　韩霄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，又走了一些时候，忽然，幽林向身后一退，前方现出一个碧池来。池后便是一面石壁，壁上草木茂盛，几为藤蔓所遮，那红蓝两色霞光便是从这石壁中的一处间或闪出，时强时弱。
　　再看那池碧水，韩霄登时心为之一荡。池水有如凝碧，让人看一眼仿佛心就会动，再多看几眼，心旌摇荡，无法自持。韩霄似受了蛊惑般，一双眼眸紧紧地粘住了碧水。
　　水中渐渐倒映出一片仙阙楼阁……那池林水榭、流云飞霭，似曾相识！
　　韩霄一怔。这是哪里？怎会这么熟悉……那林中的一株树，一棵草都透着亲切！一阵柔风过处，那草轻轻摇曳……自己什么时候到过这里？
　　韩霄甚至顾不上去想，这碧池四周哪来的楼阁？将对面石壁上的霞光也抛于脑后，仿佛回家一般，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时已脱了去，赤身进入了那渐渐化作一面镜子般，透明的令人目眩神迷的碧水。
　　忽然，水下裂开了一道黑漆漆的深渊，韩霄还不及惊呼，身子已向那深渊中坠去……